来源:中国东坡文化网 作者:钱晓强 发布时间2025-07-02
十多年前,我初次惊艳于李双彭的长诗《亡灵序曲》。从这首长诗能感受到年青人的生命张力和想象的浪漫。从其意象的绚丽和语言的纯净来看,又颇具超现实主义风采。
那时,通过微信交流,我知道他推崇昌耀的诗,还给我递过一本昌耀的诗集。我承认昌耀的诗有分量,但不欣赏他那种与现实相隔较远的浪漫主义诗风。我认为经过创作的青春期后,就应当写与自己息息相关脚踏实地的诗。如果还要一直浪漫,那就有负当下的存在了。
现代诗的最大变化,是把诗人的关注从天上拉回到地上,从自然风光拉回到社会人生。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,人的社会属性大于人的自然属性。
在某一个地方,可能遇到古今交叉的故事:
穿过窄巷,经过弄堂,老宅里走出荷花那样的姑娘
梅花洲的七月只有荷塘
伴着一首杨万里的净慈寺送林子方
——《题梅花洲》
诗人不一定都是多愁善感的,但他一定是敏感的。当这种敏感由表及里,就是觉悟:
窗外的麦苗刚刚拥有明天
记不清那年驻马店的冷暖
汝南的小汽车站,云卷云舒由不得我们半点
小站有小站的明天
绿色的木制靠椅剥落着时间
——《小站》
每个时代都有其纪念物,沉淀在人的记忆的岩层。诗的普遍性有时在记起那个特殊的物品,赋予我们低头族的时刻:
在长途汽车站附近
等待高三夏天的来临
像小黄河的汛期,声音那么好听
当初那一只黑白屏幕的诺基亚手机
开机时的动画多么温馨
——《光耀之州》
基于存续的观察,我能感受到李双彭的诗逐渐回归生活。在他的感觉空间,迎面而来的现实与曾经的经验正扩大着他的思想的外延:
在《光耀之州》里,来回反复
像是潢川的背后,汽车站是地标性的建筑
再坠着上蔡和漯河,这种不太长的礼物
那些长路,国道的拐角或是缺口
——《别后》
生活在他的现实与想象中,也在转角的意外邂逅或下一站的期待中。当然,顺理成章是不断贴近事物的新鲜的触觉:
我们都在一个叫做秋天的季节里
面对温暖的光,金黄的稻床
燕子,我只有这样讲
才能拉近我们的距离
——《距离》
这是一种有结果的必然的联想。但人人都有好奇之心。诗的跳跃式发展,上一句与下一不在预期,应该更能惊奇:
安慰一种缺失
像等待秋天的柿子,像句子
这世界有许多必然的事
你一直在我的院子
说知鸟来了,说知鸟已死
——《岁月神偷》
在“知鸟已死”的情况下,也许有更大的空间容纳更大的梗。就像我不知他的诗中“一个蛮子和一个侉子的故事”是什么梗。
古典诗中的梗,多是吊书袋。而现代诗的梗,不应该回避社会热点问题。能赢得他人会心一笑的诗,才能证明这个诗人与当下社会没有脱节。
他是一个游吟诗人,能走到那写到那。那年他来铜川写的诗,比我们当地的诗人写得更接地气:
人来人往
我是最沉默的那个
借着七路公交,将每日的思念传递
为了川口和印台的距离
——《小城故事》
在物我之间,更深的沁入乃至迷醉,是对一个诗人的真诚态度及其诗艺的原创性的考验:
温柔的伴随那少许的盐巴
沙沙落幕。午后的玻璃杯里
阳光与野菊成为好友
解渴过后,风打门前叹息而走
——《泥印之台》
诗的真实首先在于细节的真实。有细节必有时间的演变,而变化多端,就要看诗人在角色转换时的戏剧化的能力:
留守儿童、学生、工人、患者、租客
这些都可以是你的社会名称
外来流动人口、务工人员、重点摸排对象
都让你的内心如同夜晚的小巷
你唯独做不了诗人,也跳不进乌江
你不是善于取悦的画眉
只是麻雀中的一只
——《可惜你不是诗人》
当然,上面这首还是诗人的独白,算不上多种声音。这也是我崇拜埃兹拉·庞德的原因,我在他的鸿篇巨制《诗章》中读到了多种声音。
中国不缺史诗的生活,而缺史诗的表现。作为浮夸年代的浮夸群体,诗人们其实是有愧于时代的存在。
我已看到一些诗人从浮夸的状态降落下来。我期望那些贴近大地,饱蘸生活浓墨的笔,能感天动地:
大地悄悄地偷走了生活中的眼泪
和太阳一起
像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搭配
——《女人》
2025.5.30日 写于铜川
【编辑:苏嘉文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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